颜真卿是唐代为数不多能突破王羲之书风,独成一家的大师,他的字以雄健开阔、顶天立地著称,颇具大唐雄风,是“阳刚之美”的典范。
在很多人心目中,颜真卿的字严肃端正、一板一眼,庙堂气十足。但这些词只适合形容“颜楷”,如果我们欣赏他其他字体的作品,会发现“亚圣”也有放飞自我的时候。
在写《争座位帖》《祭侄文稿》时,颜真卿内心极为悲愤,情感随着笔墨倾泻而出,这样的“放飞自我”使得他不在乎卷面是否有涂抹、批改,用墨是否浓淡均匀。
但这意外实现了“书无意于佳乃佳”。而在另一部作品中,颜真卿难掩喜悦之情,每个字都在疯狂炫技,“古今第一‘破体书’”由此诞生,它就是《送裴将军诗帖》。
当时裴旻受命北伐,为了给他壮行,颜真卿挥毫纵笔写下了这件作品,裴旻剑舞超群,而此作亦如龙腾虎跃,极为相称。全文共27行、93个字。
乍一看每个字奇形怪状,甚至有人认为这是最早的“江湖体”“丑书”,细观之下才发现暗藏乾坤,何绍基称赞:“余觅之十数年无可得,今忽睹之,不禁拍案叫绝!”
此作释文为:“裴将军。大君制六合,猛将清九垓。战马若龙虎,腾陵何壮哉!将军临北荒,烜赫耀英才。剑舞跃游电,随风萦且回。登高望天山,白雪正崔嵬。入阵破骄虏,威声雄震雷。一射百马倒,再射万夫开;匈奴不敢敌,相呼归去来;功成报天子,可以画麟台”
所谓“破体”,指的是书写时不仅局限于某一字体或某一写法,而是兼容诸体、杂糅诸家,写法、大小、疾徐、开合、欹正、收放变化多端。
《送裴将军诗帖》楷、行、草三体相混而书,间杂隶书笔意,气雄力厚,足够震撼。此作逆锋起笔,再衄挫、调锋,行笔纯以中锋完成,行笔疾徐有度,轻重变化明显。
笔画时而浑厚饱满,有泰山压顶之势,如“大”“腾”“耀”;时而牵丝引带,轻盈潇洒,如“将”“清”“九”;时而以横取势,宽绰舒展,如“赫”“制”;时而以纵取势,连绵纵长,如“军”“舞”。
《送裴将军诗帖》因字赋形,奇崛跌宕,左摇右摆,大小错落,断连自然,疏密有致,通篇气脉贯通,无丝毫板滞。
举重若轻,字字不俗,既有魏晋用笔,又有篆籀处理,绞转使意,“折钗股”“屋漏痕”等全在其中。
这部作品常看常新,每个字都值得毕生学习,不仅丰富我们的书法技巧,开阔眼界,而且“欲医草(书)之轻浮,可于此帖中求之”。